痕墨

隆安纪年（三）［梦·归］

［许久没码字的罪恶感啊……隆安果然还是要写的……］
“雁王殿下，殿下，侯爷他们都怕是都出了帝京的范围，时候也不早了，您……”

城楼上侯着的小厮小心翼翼催了数次，长庚才恋恋不舍地从望台上走下，上了进宫的马车。

他自然知道，此刻顾昀早已走远。迟迟不离开，除了那浓的化不开的不舍，对子熹的伤病如针扎般的心疼，还有强压的，对顾昀明知他心意，却仍不回应的不安。百味杂陈，混的乱七八糟，还有一直蠢蠢欲动的乌尔骨，长庚不敢动，生怕在能看见子熹的地方回去，他会忍不住抢一匹马追过去，就是被用马鞭抽，他也不离开子熹半步。

可是不能。

吾心唯念君，君心藏天下。

军机处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处理，马车进不去宫门，有几件要紧的事，抱着奏折和卷宗的内侍和官员，已经急得等在宫门口无头苍蝇一样团团转。

看见了他，这些人顿时像有了主心骨一般眼前一亮，纷纷围了上去，把雁王围的只能看见个圆润的额头，一边说着一边朝军机处去，大梁官服色深，亲王服色浅，一堆人哄哄的拥过去，活像个黑糯米团子顶着颗白嫩嫩的花生。

花生……哦不，雁王，处理了那些迫在眉睫堵在宫门上的事情，又料理了军机处里江充他们焦头烂额没法拿主意的折子。已经快半下午了。

这已是很平常的事，军机处都是换着吃饭的，雁王自己，往往是吃的最晚的一个。

草草对付了几口饭，下午才送到的，较远地方整理战后物资军备的各地汇报又到了。刚刚也没多清闲的军机处，又忙的脚不沾地。

“殿下，您看……”

“王爷，这个……”

每当这时，喊长庚的频率，和玄铁营打仗时喊“大帅”的频率比起来，也不逞多让，一直到深夜，甚至到第二天的黎明。
这样的连轴转，已经持续了几天了，军机处都是人困马乏，连最年轻的雁王殿下，眼前都直泛黑。

长庚挥挥手，放大家回去洗澡换衣服，这些日子他能住宫里，还能换洗，这些大臣却不行。江充担心他的身体，嘱咐了几句，被他劝回去了。

一直以来熙熙攘攘，鸡飞狗跳的军机处突然安静下来。长庚一时有些不适应，他甚至能听到桌子上汽灯燃烧紫流金的微微火苗声。一点点声音，却十分催眠，本想按着如今的情况，给烽火票下一步列个章程。眼前几个黑字却渐渐模糊，一滴墨染了纸上的字迹，扭曲成不明不白的图案，把他拽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。

好像站在一个黑乎乎的地方，远远的有火把，迷迷糊糊，他朝那里走去。

是顾昀，没走几步，长庚就发现了，是正在往西北去的玄铁营的队伍。他几乎欣喜若狂，想也不想的朝顾昀跑去。却在马上要出现在他面前时，硬生生的刹住。

子熹身边站着的，是谁？

长庚发现自己看得清所有人，唯独认不出站在顾昀身边的那个身影，似乎在和顾昀说话，声音嗡嗡的，模糊成奇怪的声响。

只有三个字，清清楚楚的响起来。

“乌尔骨”

巨大的恐惧炸开，那个嗡嗡的声音似乎变成了胡格尔尖厉的诅咒，似乎是加莱荧惑嘶哑的吟唱。长庚求救般的看向顾昀的方向，却发现那个心尖上的人也看着他。眼角的朱砂痣，却是闪着不详的，冰冷的血光。

身边那个模糊的影子，突然一刀，穿透玄甲，插进顾昀的心脏。

顾昀的嘴一张一合，似乎是说什么，长庚却听不清，有血从顾昀嘴角流下，滴在玄甲上，而甲胄的缝隙里，也渗出了血，人也晃了晃，跪倒在地上。

长庚想冲过去，他想要去找弓箭，想找一把刀，随便什么，和这个模糊的影子同归于尽。敢伤子熹，他定要……

突然有脚步声，长庚突然清醒，这是梦。
他猛的抬头，眼底的血红杀意还没收回，惊的回来接着处理事务的江充碰倒了笔架。

安抚了江寒石，又安排了之后的各项事务。长庚已经不记得之前的梦了。点了香，努力压抑乌尔骨带来的暴躁，外面隐隐有了的鱼肚白。

又一天要开始了。

时间就在这忙碌中飞快，他安抚了奉函公，拿下了临渊阁，用称病撂挑子摆明了烽火票的效力。已经是隆安七年的年底了。

“阿旻，今年将士辛苦，朕想着，劳军怎么都要隆重点。可现在国库也就刚刚收支平衡，为表郑重，还要辛苦你……去一趟。”

长庚抬头看了眼李丰带着些许不自然的脸色，忙了半年，还要去嘉峪关，小鸡肚肠的皇帝终于第二次，把之前对于安定侯的愧疚，挪了部分到他这。

“皇兄不必担心，劳军的辎重还是按着咱们现在能拿得出手的量给，皇恩浩荡，臣弟自当亲自跑一趟嘉峪关，把天子之恩传达给将士。”

他当然愿意去，五个月，一日不见，如隔三秋的思念，浓的仿佛隔世。

长庚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努力压抑甩下队伍先行一步的冲动，慢吞吞的挪到嘉峪关。当他掀开帘子，走进安定侯议事的军帐里，突然有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，带着侯府的感觉，甚至是，家的味道。

原来，子熹就是我的家。

他恍惚的想着，下意识的回应着几位迎接的将军的话。

直到帘子再被掀开，寒风把他的恍惚冻了个激灵。而那个朝思暮想的人，就斜斜的靠在门柱上。

“咳咳……”

声音走了调，长庚突然明白了一句话。

“回头一眼，故人归家。”


［帝都好热啊……汗流浃背的发文］